我们聚会的这家酒店起名“板桥人家”,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小桥,这个只有几米宽的桥以前连个名都没有,如今也跟着酒店沾光有了自己的名字,小桥名曰“板桥”。
有桥就有河,这是一条由北向南的河,它一直流到西流庄南面与从东流下的水交汇,再一同往西流入大海。有一年汛期洪水泛滥,汹涌的河水溢出了桥面,竟冲走了旁边马车店的一匹黑马,炎热的夏日,我们小朋友会结伴来到桥下擦水滑梯,桥的下面铺着大块的平滑的石头,石头在水的浸泡下长了些青苔,看到谁滑倒在水里,大家都会呵呵大笑。我们刚在石头上坐下,水流立马推着我们向前滑去,直到滑出了铺垫的石头区域,再摸着石头走回到起点,哗哗的水声,伴随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,头上是10路公交车由沧口街向李村驶过的汽车鸣笛声,真是一个欢乐的海洋!这就是我们那个没有被当今各种补习班绑架的幸福童年!
板桥周围有三座楼,身边两座分别是土产店和菜店的职工楼,地毯厂轴承厂木器厂的职工楼,桥的对面是商业局职工楼,几年前土产店的大楼被推翻建成了板桥酒店,如今它的两个弟弟也小命不保,被捆绑了起来正等待发落呢。
逛店是我们这些闲得无聊的小朋友们的主要消遣方式,口袋里没钱进去瞧瞧也是一大享受。与百货商店不同,土产店没有那种我们喜欢的甜甜的糖果香味,里面全是生铁和泥土的气味,店里总是显得很冷清,货物却很齐全,柜台里面的架子上摆了各种碗筷勺子盘子,角落里放着几口大铁锅,张着大口很是吓人,一节节的铁皮烟筒立在炉子旁边,一排排的砂锅陶罐大缸也是应有尽有。在那个“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”的年代,我们的锅碗瓢盆多数都是祖上传下来的,很少花钱去买,家里的水缸咸菜缸破裂了,把上几个刚钉照样用,冬天的烟筒好像卖得很火,这种铁片子被烟火熏了一个冬天,要是来年再用,生锈的部位像是被子弹打穿了,光剩冒烟了。
不知是楼下土产店的土腥气味还是楼上的居民太好客,这座楼竟引来了一只野凤凰,瘫痪老魏。他将一块轮胎的橡胶皮绑在屁股和腿上,用双手在地上慢慢拖行,被他选中将要在此筑巢的楼道是一个成45度角的楼梯角落,一堆的干草就是他的栖息地,白天他一点点挪到马路对面的楼下摆摊修鞋补自行车带,晚上回窝睡觉,晚饭后人们三三两两找他聊天顺便对他做点恶作剧,那时没有电视也没有网络,都喜欢来这里消食解闷,人越来越多,楼道开始热闹起来,先是有人朝窝里扔进一袋煤渣,黑糊糊的楼道传来老魏凄惨的叫声,“救命啊!”,人们一阵哄笑,觉得热血直往脑门涌,一种想要发泄的快感布满全身,老魏的一声声尖叫刺激了人们的神经,凡是能扔的都砸向了这个倒霉蛋,哄笑声,尖叫声,哭声响成一片,整个楼道沸腾起来。一直觉得很愧对老魏,当年我们对他的捉弄实在是太不厚道,现在想想,是不是老魏在故意嚎叫让我们陪他呢?在没有灯光的黑暗角落,没有我们他又会是何等的寂寞。
“板桥人家”门前的马路边是一片卖房屋装修的铺子,从铝合金门窗到粉末涂料再到窗帘装饰,大家都在忙着挣钱,此时如果有飞碟载着外星人落地,人们也懒得瞧上一眼,如今的互联网时代有什么鸟我们没见过,有谁会相信好多年以前,就在这个地方,有如此多的人围着一个可怜的瘫痪兄弟,爆发出那么大的欢笑,这笑声冲出楼道,奔向了云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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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扑青岛原创
文/佟涛
图片来自网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