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学祖元奋笔疾书四海《龙》
在龙图腾的国度里，喜爱研究龙文化者多，善书擘窠大龙字者也多。兰州龙文化主题公园的立体书法雕塑—伏羲女娲“龙”字，可谓是当今的群龙之首了。书法家王国文先生的奋笔一挥，让上古意象，灵动苍劲的大龙字飞舞在祖国西北的天空。龙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神异动物，是中华民族的象征，中国人都以自己是“龙的传人”而骄傲。亚洲的其他国家也深受中华龙文化所影响。
（兰州龙文化主题公园）
本文所谈是740年前，宋末元初时临济宗无学祖元所书的榜书“龙”。
无学祖元（公元1226-1286年），号无学，法名祖元。俗姓许，字子元。浙江鄞县人，为临济宗杨岐派破庵系禅师。十三岁随兄在杭州净慈寺北礀居简师受具足戒，三年后往径山参谒无准师范师。无准师范师在南宋末年的禅宗界威望崇高，他的“道无南北，弘之在人。果能弘道，则一切处总是受用处。不动本际而历遍南方；不涉外求，而普参知识。如是，则非特此国彼国不隔丝毫”。这是师范写给日本弟子圆尔的《圆尔印可状》里的开篇几句。南宋末年，日本国前来学禅者，少说有半数投在了径山寺门下。在径山万寿寺两次遭遇火灾时，圆尔曾为径山寺的修复捐助过大批物资，由此而谱写了禅宗无国界的史诗。这一切，作为无准师范法嗣的无学祖元自然明了且深受教益 。
在南宋亡国的1279年，日本国镰仓时代的执权者遣使者前来邀请，无学祖元毅然踏上东渡扶桑之途。在镰仓建长寺弘法三年时，祖元不仅用禅宗浸润了日本人的精神生活，还将浙江地区的民风和生活习俗予以传播，这包括径山的茶道、花道、制酱工艺、大酱汤、霉豆（纳豆）等，得到了当时日本人的喜爱。日本幕府的执权者北条时宗与他亦师亦友，情谊甚笃。祖元在日本历史上可谓是一个传奇人物，甚至可以说他对当时的亚洲历史进程起到了关键的影响作用。
祖元在宋的1275年，元军攻入温州能仁寺，寺中僧人四散奔逃，只有祖元一人独坐禅堂，元军将领怀疑他是南宋的奸细，举刀就要斩杀。无学祖元面对刀兵，毫不畏惧，念了一首自作亡命偈诗：“乾坤无地卓孤筇，且喜人空法亦空。珍重大元三尺剑，电光影里斩春风。”就是这著名的《临剑偈》，元军将领领略到如此大无畏的气概后，礼貌的默然退去。这种视砍头如斩春风的深厚禅修定力，为1281年弘安大海战时的日本卫国武士们树立起精神支柱，从而大败声势浩大的元军，日本国上下自此奉他若神明一般。北条时宗为此修建了圆觉寺，迎请他为开山祖师，号佛光禅师。后人评价北条时宗与他，犹如明朝的朱棣与姚广孝，且胜过姚广孝。是日本国历史进程中，他的功绩与唐朝鉴真法师不分伯仲。
祖元的墨迹存世甚少，据权威统计有二十二件。分别珍藏在日本的各大寺庙、博物馆及个人手中，概属日本国国宝或文化财。其书写多数是诗偈、画赞、布禅偈语、尺牍、文书等行书和楷书墨迹。
今有缘，在南海看到祖元这幅草书的檗窠“龙”字墨迹，其书法宋代尚意书风彰显，在此与同道共赏。观祖元所书这龙字的炸“点”像极了临济宗禅师开悟弟子时的当头棒喝。龙尾这横扫一笔，多像是弘安大海战时刮起的天降神风，可谓是横扫千军、威武盖世。妙哉无学祖元，意象俱足矣！
该龙字高68cm宽22cm,钤印三枚，全画心尺幅88cmx27cm。整篇草书“龙悠悠虬四海水”。引首篆刻六字章，尚难辨认，落款阴阳两章为“无学”和“绝宗之印”。手书落款为草书“绝宗书”。此绝宗印章和落款尚属首次发现，现存世墨迹中均没有见到。这定有祖元特指的意涵，很值得我们来探究。敝人揣摩当与华严宗的第九重的相想俱绝宗有关连。如若在其他途径究得实证，那日本的禅宗二十四宗中的佛光宗就应当修订为“绝宗”了。
祖元存世的墨迹落款大都是法名“祖元书”或其号“无学书”，还有只用印不落款的。从此幅作品的绝宗书的“书”书和“海”字上，可以断定是祖元所写，这可以从另一幅作品《彪藏南山雾》来断定。无学一词，民俗和佛教所包含的意思完全不同，佛教是指小乘四果的最后一果，是说学道圆满，不需再行修学，即阿罗汉果。民间的意思，就是没有学问和见识。
该幅书法中，祖元所书的悠悠二字，为何不见了心？上半部的攸，为何缺了左半部？而虬字为何右边又多了一撇，变成“匕”，这恐怕也内含深意。由此可见，这看似须臾间的奋笔挥毫，却是祖元禅师“心划”许久的用心之作了。
另外，这幅龙字的天杆处留有日本藏家书写的题签“火难除符，镰仓圆觉寺开基，无学禅师书，羽贺家传来”。
宋代的书法是我国书法艺术史上的一个高峰。以“苏黄米蔡”宋四家为代表的书法崇尚意象，尚意之风极其鲜明。这与禅宗“心即是佛、心即是法”相一致。祖元在布禅同时也将南宋书风传送日本，在与僧俗的交往中很多都是用笔谈方式进行。书法家韩天雍旅日教学的八年间，对祖元存世的书法作品做了细致研究和分析。他认为祖元的墨迹“用笔浑厚朴茂，线条湿润典雅，中宫紧密而外表疏朗宽博，似乎让人感受到有东坡公的神韵”，《与长乐寺一翁偈语》的字里行间，洋溢着黄庭坚的气息骨骼。①
“字为心划”观其字可知其人。日本学者朝仓尚在《渡日僧的教化姿态——无学祖元的勇猛心与老婆心》。②文中表述了祖元具有“勇猛心”和“老婆心”，这是祖元在日本禅宗界树立威望而彪炳后世的主要原因。老婆心即是《老婆禅》是祖元布禅的特色，这就把禅修与人们的日常生活相关联，教导僧俗放下公案，以绝不退缩的“勇猛心”下苦功于日用中觉悟本心。祖元参学广泛，可谓儒释道合一，禅学以华严思想为主兼法华，观音、弥勒思想。布禅时又关注到中、日民间的神道差异且运用的恰到好处，如鱼得水。
弘安之役大胜元军后，日本国上下一体同声盛赞祖元勇猛心和先知心。在1286年祖元圆寂时，天皇敕谥佛光国师，其法系称佛光派。为日本禅宗二十四派之一。从这幅龙字书法落款看，祖元是用手书落款和“绝宗之印”来告知后人，他的老婆禅就是法藏《华严经探玄记》十玄门里的第九重，相想俱绝宗。当然这只是个人识见，还有待中、日各界同道共同研讨后定论才好。
南宋禅宗大师七百多年前的书法，在民间能够保留至今，应属是奇迹了。现在又从日本辗转来到我国，这更是奇迹加善缘。我想无学祖元知晓了，亦定会欣然的。“巨龙悠悠虬四海，扶桑羽贺家传来；相想俱绝一声吼，佛光彰显华严彩。献上拙诗以表此时心情，贻笑大方了。
（1）韩天雍《中日禅宗墨迹研究-及其相关文化之考察》，第72-73页。
（2）日\仓尚在《渡日僧的教化姿态——无学祖元的勇猛心与老婆心》，《中世纪文艺》第45号（1969年11月）。
